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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号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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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贺喜开门请他进家,沏茶招待。

    周大宇微起身,两手接过,略忐忑,“多谢大师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张生朋友?”

    “是,是,张生介绍我来。”怕贺喜不待见,周大宇撒了点小谎话,拿张佩才作挡。

    贺喜不语,似笑非笑看他。

    心里莫名一阵发虚,周大宇擦擦脑门汗珠,又轻声补充,“本来张生不愿告诉我大师名号,我央求他的。”

    借喝茶,贺喜视线落在周大宇身上。此人膀大腰圆,浓眉厚唇,绿豆大小眼,圆润下巴,手腕带金劳,闪闪发光。

    有些福气,但也是贪图享乐之人。

    贺喜开口,“讲吧,找我为何事。”

    放下茶盏,周大宇两手作揖,讲明他来意。

    年前,港英政府颁条令,在元朗区拆家,港地大小房产商嗅出商机,都想从中分羹,周大宇也不甘落后,买下市郊地皮建大楼。

    人不嫌财多,周大宇想请贺喜为他布催财阵,好助他财运广来。

    听他讲完,贺喜才摇头,“我能力有限,布不来此种阵法,周生还是另请高就。”

    道家阵法,种类繁多,有驱邪镇煞、保宅平安、安定神志等阵,当然也有催财阵这种通过改变磁场,来增强财运的阵法。

    只拿催财阵来讲,各门派秘术之中就包含五路催财阵、北斗七星催财阵、天罡北斗催财阵、奇门催财阵等种类繁多、目的一致的阵法。

    有学艺不精风水师在离神位或乾、兑、离、艮方位,摆放鱼缸、喷水池、门窗等,以为坐实水或虚水就能催财。

    如果只是这么简单,那港地将不再有穷人,遍地是黄金。

    贺喜会布催财阵,但不想为任何人布。

    须知,人的穷与富,贱与贵,泰半靠得是修行,随便为人布催财阵,她会犯下严重业障。

    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,贺喜又怎么会想做。

    当然,也有不顾修行,只图财富的术士愿意效劳。

    “大师,事成之后,我愿意赠您一万辛苦费。”周大宇抛出诱饵。

    贺喜摇头。

    “那...两万?”

    还摇头。

    一咬呀,“五万,已不能再多。”

    贺喜忍不住笑,“周生,这里不是菜市,跟我讨价还价没有用。我还是那句话,学艺不精,不会布催财阵。”

    连番被抹面,周大宇心中恼怒,却又不敢当面得罪,直到下楼才忍不住骂,“刁,不知好歹小囡,给脸不要脸!”

    上车摔门,起火掉车头。

    砰。一声巨响。

    周大宇脑壳直撞方向盘,眼冒金星。

    有车追尾他。

    怒火腾腾下车,也不看人,立时开骂。

    一声“叼你老母”还没骂完,银色捷豹下来两人,皆魁梧彪悍,头发五颜六色,满脸凶相。

    周大宇再迟钝,也意识到对方不好惹。

    正想赔笑告饶,又下来一人。

    倒抽一口凉气,周大宇忙弓腰递烟,心中叫苦不迭,今日出门忘记看黄历,竟招惹到和盛会大哥。

    “要叼我老母?”

    听语气便知七哥心情不佳。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,我有眼不识泰山,讲我自己,是讲我自己。”

    若是平时,七哥大人有大量,说不定会放他一马,可今日他不开心。

    他不开心,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开心。

    转身吩咐手下,“阿力,给这位先生长点教训,教他讲话要斯文,张口闭口老母挂嘴边,多难听。”

    周大宇苦脸告饶。

    四九仔可不管,拖他进巷尾就是一顿胖揍。

    送走周大宇没几时,门钟又响。

    放下书本,贺喜去开门。是七哥,黑衣墨镜靠在门口。

    初见他时,金鱼街收保护费,那时他光膀刺青,头顶黄毛,人虽粗鲁,犹有善念。

    眼下他是和盛会大佬,名下数家夜.总会和电影公司为他洗黑钱,他住半山大屋,进出有小弟作陪,可在名利场里,早已迷失本性。

    “进吧。”贺喜侧身让他。

    七哥进门才摘墨镜,耐不住伸手捏她脸,“因为那个烂差佬,阿喜恼我了?”

    贺喜看他,“如果我真恼你,跟你作对,就不会打电话让你放蔡家福,而是直接告诉马警督那批bai粉藏哪个码头。”

    七哥脸色几变,“少唬我。”

    贺喜心里叹气,劝他,“七哥,天道轮回,因果循环,你早些收手,不要再走bai粉,残害同胞的事,你忍心去做?”

    七哥脸色发沉,坐沙发不语。

    半响他才道,“我入了和盛会,再没有后退余地。阿喜,我手下要养多少小弟你知不知?即便我不走粉,14k的人会走,义安的更会走,你要我眼睁睁看底下小弟去投奔他们做大哥?”

    “我仇家无数,任何人,一把五四手.枪,一发子.弹,我随时能横尸街头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知道结果会这样,当初瞿坤丧命,七哥你完全可以收手做其他事。”

    “阿喜,我九龙城寨烂仔一个,跟你不一样,书未读几日,更不会讲英文,收手做其他事?去中环上班?没可能,码头苦力工才是我下场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走.粉,那些衰仔不吸.粉,我能有市场?他们自己找死,怨不得我。”

    贺喜曾有片刻同情,可听到最后一句,不由讥刺他,“七哥,我道行不深,错看你。”

    七哥会错意,欣喜,“阿喜,你也这样认为?”

    贺喜想拿榔头敲醒他脑壳,可惜手边没有,只能请他出去,“七哥,你请便。以前我当你朋友,以后独木桥阳关道,我们各走各,希望你不要犯在我手上。”

    “阿喜。”

    他站在那里,拿一双哀伤眼睛望她。

    贺喜视线落在地板某处,并不看他。她修道,有她不能违背准则。

    送他至门口。

    叮咚,电梯门开,客晋炎衬衫西裤过来,面上金丝眼镜未摘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七哥眼中寒芒微闪,转头看贺喜,“同我宣讲这么多耶稣,还是因为你中意这只白斩鸡。”

    言罢,嗤笑一声下楼离开,楼道门摔得震天响。

    “客生。”收拾心情,贺喜笑招呼他。

    客晋炎点头,“看你今日一直没去,过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贺喜请他进门,跟他讲没去补习缘由。

    又去卧室拿礼盒给他,“客生,多谢你为我补习。”

    客晋炎未推辞,收下礼盒拆开看,面上露笑,“阿喜有眼光,我喜欢黑耀石。”

    阖上金丝绒盒盖,又道,“走吧,计划表上还剩下一点,我帮你补习完。”

    收拾书包,两人一起去客氏实业。

    路上客晋炎终究忍不住,问一句,“林生过来找,有没有为难你?”

    贺喜摇头,随即又似自语,“客生,世上有千百种选择,为什么还有人前仆后继去捞偏门,你相信他们起初都有苦衷?”

    客晋炎不答反问,“听真话还假话?”

    “当然真话。”

    “与其讲是有苦衷,不如说是借口,如果人人都为捞偏门寻理由,法律何在,横尸街头的人又去哪里诉苦。”

    他难得开玩笑,“或许去阎王爷那里伸冤,夜半来阳间纠缠报仇。真是这样,贺大师你又有事可做。”

    贺喜轻松许多,“冷笑话一点不好笑。”

    客晋炎心里叹气,伸手揉她发顶,“人活一世,重要是开心,小脑袋不用装太多。”

    贺喜两手抱脑,佯怒瞪他,“客生,天灵盖不能乱摸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是是,贺大师的天灵盖不能乱摸。”客晋炎及时认错,两手上举,做投降状。

    又低头,“我的给你摸回去?”

    眼前就是客晋炎毛绒绒脑袋,他头发乌黑,因为常梳大背头被发胶定住,鬼使神差,贺喜伸手摸摸,随即略有嫌弃,“染我一手发胶。”

    客晋炎没讲话,竟窘迫。

    前面白手套司机瞪大眼,深觉他该向客家家主报备了。

    日日来客氏实业大楼,贺喜从未碰见客良镛,今日总算遇到,还是在客晋炎办公室中。

    客良镛双目如鹰,看到贺喜之后,脸上笑容不减半分,还开小玩笑,“小友,藏在椅后,要跟我玩捉迷藏?”

    又笑,“我年纪大啦,不适合玩。”

    不是贺喜惧怕见他,而是背对他,不知是他。

    毕竟客晋炎办公室平时总有人进来,贺喜从不转身,自顾干自己事。

    “客伯父,近来睡眠安好?”贺喜笑问候。

    “好许多,安神符我日日压在枕下。”

    贺喜犹有自觉,“伯父,我出去转,您和客生谈事。”

    客良镛摆手,“不是要紧事,小友你坐,不必见外。”

    “爹哋,什么事?”客晋炎为他沏茶。

    “詹大师罹难。”客良镛叹息,转头问贺喜,“小友知不知詹大师?”

    贺喜木然点头,不是不震惊,“我知道詹大师,和他一起为港大化怨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