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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6.第九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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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过他们并没有再去书房了,而是常常在小室里说话。

    宋管事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,就算是漫天大雨也冲刷不掉他的喜悦, 相反, 祁昀就显得很平静, 很有规律的吃药休息, 这也让来定时看诊的郎中十分欣慰。

    其实曾经的祁昀实在算不上是个听话的病人, 开了药, 时吃时不吃,问诊的时候最经常问他的就是,自己还能活多久,这都让郎中格外有挫败感。

    现在不一样, 祁昀的身子再缓慢好转, 寻常也不再提死啊活的, 态度格外端正, 郎中自然为他高兴。

    同时, 郎中也为自己高兴, 要是祁昀能慢慢好起来, 郎中能拿到的诊金也会比以前厚不少。

    救死扶伤当然是医者本职, 不过郎中也是人, 既然是人总是要吃饭的, 能多些银子他当然不会拒绝。

    小人参每天就盯着祁昀养身子, 至于他叫着宋管事想要在铺子上做什么,叶娇连问都没问过。

    等雨过天晴后,叶娇重新开始每天去柳氏那里走动,等回来时往往宋管事已经离开了。

    一场秋雨一场凉,趁着大雨过后太阳正好,柳氏告诉方氏和叶娇要把冬衣拿出来晒晒,准备着上身了。

    这天,祁昀提起了一桩事:“娇娘,之前说要教你学认字的。”

    叶娇这会儿正拿着苹果在吃,闻言立刻点头,兴冲冲的问他:“我们现在就开始吗?”

    原本祁昀只是不想让叶娇觉得无聊,只是他自己既不会刺绣也不会插花,思来想去,记起来叶娇之前说想要识字读书。

    之前祁明学的第一本书便是祁昀教的,现如今祁明也能去考功名了,祁昀便觉着自己也能教导自家娘子。

    不过祁昀自己也不知道当初叶娇说要学认字,是为了哄他开心还是真心实意,这会儿见叶娇答应的痛快便知道自家小娘子有一颗一心向学的心。

    这让祁昀笑了笑,让铁子和小素从书房里搬了好几本书回来,叶娇兴冲冲的重新开始学认字。

    不同于一般的孩童启蒙,叶娇认字速度很快,往往祁昀给她念一遍后,叶娇就能认个大概。她原本用的那些字只是写法变了,意思大致相同,她要做的就是一一对应。

    可是学了将近十天,叶娇却发现,相比较于祁昀写得一手妙笔丹青,自己的字就显得格外丑……

    小人参在心里给自己辩解,这可不怪她,以前她有的只是叶子,现在换成了手,这可比叶子难控制多了!

    习惯用叶子写字的叶娇现在拿起毛笔,也总是不自觉的把字写的圆乎乎的。

    相公写的字,横平竖直。

    自己写的字,像个大元宵……

    抖了抖手上刚刚写好的大字,叶娇端详着,突然就看到祁昀的脸色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像是憋着什么,努力地抿起嘴角,耳垂都有些红。

    叶娇奇怪的瞧了他一眼:“相公,你不舒服吗?”

    祁昀摆摆手,表示自己没事,声音柔和:“不妨事的,娇娘,你不是一直想要看医经吗?我刚让小素去拿了,就放在书房右边架子的第二层,你去拿来我讲给你听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叶娇立刻起身朝着门口走去。

    可是身后突然就传来了一声低笑,叶娇有些茫然的回头,却发现祁昀坐在软榻上,神色淡定,似乎无事发生,感觉到叶娇的目光,男人还温和的问她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叶娇眨眨眼,心想着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,便笑笑:“没事。”而后就开门叫上小素一道去书房了。

    屋子里的祁昀则是披着外衣站起来,绕过了屋子中间的炭盆,去拿起了叶娇写的大字。

    丑,是真的丑,软趴趴的,整个字就像是躺在地上懒得起来似的。

    若是自家三弟写出这种字,祁昀怕是要打他手板。

    偏偏叶娇写出来,祁昀就看出了一些童趣。

    看久了,还觉得这种不自觉画圈儿的字体挺可爱的。

    刚刚忍着不笑是怕伤了叶娇的求学之心,现在叶娇不在,祁昀便再也不憋着,弯起嘴角笑出了声。

    自己真是娶了个宝贝。

    不过在去书房的路上,叶娇遇到了宋管事。

    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时分,寻常宋管事是上午来,这会儿是不会来的,现在见着了,叶娇停了步子,笑着道:“宋管事来找相公吗?”

    宋管事朝着叶娇拱手,声音却有些喘:“见……见过二少奶奶,不知道二少爷现在在何处?”

    叶娇以为他是跑着来的,急忙道:“宋管事莫急,相公就在院子里,你去小室等等。”说着,叶娇扭头看着小素,“你带宋管事过去,记得送点热茶,让宋管事缓缓气,我去叫相公。”

    可是宋管事并不是跑的喘,而是兴奋。

    他并没有跟着小素走,而是把怀里的账本递给了叶娇,对着叶娇低声道:“二少奶奶,我就不去找少爷了,这个您交给二少爷,然后帮我捎句话吧。”

    叶娇眨眨眼睛,这些日子她也没少帮宋管事给祁昀递东西,伸手就接过了账本,道: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“就告诉二少爷,咱们,要发了!”

    叶娇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可她还是记在心里。

    等回去告诉祁昀时,就看到男人露出了个笑容,一边翻看账本一边轻声道:“宋管事真是容易满足。”

    叶娇有些好奇:“相公,什么叫发了?”

    祁昀捏了捏她的耳垂,笑而不语。

    一晃便是一个月过去,到了初一这天,祁明终于得了假期,找人带了口信说是晚上就回。

    柳氏格外想念小儿子,因着之前的暴雨,祁明已经是将近两个月没有归家了,柳氏张罗了一桌子菜等他回来。

    其实这些事情吩咐人做也就是了,不过柳氏总觉得不做点什么这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难熬。

    叶娇跟着她一道忙进忙出,跟着递个盘子送个碗,还顺便跟着围观了一下做菜的过程,一直保持着感叹的模样。

    原来那些好吃的菜是这么做出来的,叶娇一时间对家里的厨娘充满了善意。

    方氏见状便把小石头交给刘婆子抱着,自己也上去帮忙。

    等到婆媳三人歇下来的时候,祁父也带着祁昭回了家。

    跟着他们回来的,还有几个管事,柳氏这才想起来今儿个除了是小儿子书院放假,还是家里两个月一次的对账日子。

    她也不上前,只让刘婆子去给他们上茶,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媳妇在正厅旁边的左室坐着。

    桌上摆着一碟子桃酥,叶娇看了看柳氏,见柳氏对着她点头,这才伸手过去拿起来吃,方氏则是怕胖,忍住了没有动手。

    而左室距离正厅不过是一道门,如今门开着,正厅的声音能清清楚楚的传进来。

    几位管事分别落座,但是表情却不尽相同。

    最得意的便是庄子上面的几个管事,往常也是庄子上面的进项最多。

    祁家是十里八村最大的富户,也是最大的地主,靠着土地发财让祁家安安稳稳的过了许多年。

    这不,几个管事刚一进门,庄子上的管事就笑眯眯的道:“东家,今年收成不错,大少爷这些日子盯得紧,一场大雨并没有让佃户们有多少损失,七个仓里面满了三个。”

    叶娇吃着桃酥,她并不知道三个仓都满了是什么概念,但方氏心里头清楚,把这些粮食卖掉,少说也有五十贯的进项。

    这让方氏立刻挺直了背脊,笑容掩饰不住的得意。

    庄子是祁昭管着的,方氏自然高兴。

    祁父也露出了笑容,却没说话,而是扭头看向了剩下的几个管事。

    这些管事有些管着的是祁家的果园,还有药园、药铺、酒铺的,可他们谁都没说话,心里都暗骂庄子的管事尾巴上天。

    他弄了个这么高的标准出来,回头自己的说出来还不到人家的零头,这不是丢人吗?

    他们还在互相打眼色,希望对方先站出来,替大伙儿顶了这个雷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宋管事缓缓起身。

    对于他愿意出这个头,其他几个管事也不觉得意外。

    酒铺算是除了庄子以外比较好赚钱的了,往常每两个月也能有二三十贯,虽然比不得人家的五十贯,但也不算太丢人。

    宋管事年龄不小了,脸上的褶子比祁父还多,可他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容光焕发了似的,说话的声音也是底气十足:“东家,酒铺的账本我带来了。”说着,就拿着账本递过去。

    祁父却没看,只是问道:“进项如何?”

    宋管事似乎还很谦虚的拱了拱手,可是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:“一百贯有余。”

    “咣当。”

    叶娇拿着桃酥,有些惊讶的看着方氏失手打翻的茶杯,而后小人参迅速的用帕子拍了拍手,抱过了被方氏吓到的小石头。

    可是柳氏对这些却没有任何反应,而是愕然的看向了正厅。

    一百贯?

    青天白日的,宋管事是不是发梦呢!

    见祁昀不说不动,小素也不在这里戳着,拎着笤帚跑开了。

    祁昀则是摸了摸脸上还有温暖的地方,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,这是自己教过她的。

    所谓夫妻分别时要做的一件小事,娇娘从来都把他的话记在心里。

    祁昀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分成了两半,一半是编了话忽悠娘子后的自我嫌弃,另一边则是像是被蜜糖淹了似的甜。

    嘴角翘起,祁昀从院门里看了看里面的花圃,里头确实是有几株是他喜欢的,喜欢就喜欢他们在天冷了的时候还能盛开的鲜活劲儿。

    可现在时移世易,他喜欢的依然是鲜活,却不再是那个病歪歪的只能看看花草的他了。

    姹紫嫣红又如何?为了娇娘这一下,什么都值了。

    而院子里的叶娇由衷的对着董氏感慨:“成亲是挺好的,至少要记下的事情真多,不仅费脑子,还费嘴。”

    董氏一脸莫名,好在很快两个人就重新聊起药材,气氛热络了起来。

    当晚,下了今年的头一场雪,这也算是正式入了冬。

    随着天气渐冷,屋子里的炭盆从一个变成了两个,窗幔上的帘子也换成了更厚重的布料。

    叶娇把花重新种了,董氏也就常来给她帮忙,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识了。

    石芽草也很争气,作为唯一一个娇养在花盆里面的,它每天被叶娇抱着晒太阳的时间也最多,那几朵小花一直常开不败,一直没有枯萎,令董氏也是啧啧称奇。

    祁昀比以前忙了不少,除了要和宋管事盘算酒铺的事情,还常常去找祁父,一说就说上一整天。

    叶娇也习惯了晚上拽着祁昀的手睡,以前是怕给他补大了,现在是因着白天在一处的时间少了许多,只能晚上补回来。

    祁昀对此来之不拒,甚至是乐在其中。

    等到入冬第二场雪停了的时候,祁昀也终于松快下来。

    晚上吃饭时,祁昀告诉叶娇:“酒铺过两天要在镇子上开张了。”

    他最近和祁父说的便是这事儿。

    祁家三兄弟各有各的事情做,祁昭顾着庄子,祁昀管着铺子,祁明一心读书。

    父母在不分家是传统,不过祁父早早就定了规矩,三兄弟的进项无论多少,给家里的是定数,除了这个定数外的都是他们自己个儿的。

    目前唯一没有收入的便是祁明,可是祁明读书读的好,前途光明,家里也乐意供着他。

    这次要去镇子上开新铺便是祁昀提出来要开的,祁父点了头,宋管事就盘下了早早就盯上的铺子。

    叶娇也听说了这事儿,放下汤匙,笑眯眯的道:“春兰同我说了,她还喊我去看热闹呢。”

    祁昀记得春兰便是董氏,他给叶娇夹了一筷子玉兰片,嘴角微翘:“看起来你们两个倒是说得上话。”

    叶娇点头,董氏为人爽朗大方,而且在药材方面颇有造诣,叶娇也有心从她这里知道些东西,两个人的脾气合得来,相处格外融洽。

    自家相公现在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总是气若游丝的病模样,可是光是靠着她补身总是见效慢,若是未来生了病,还是要用医用药,叶娇现在想着要防患于未然。

    脑袋里想着事儿,叶娇有些漫不经心的把玉兰片往嘴里放。

    这一咬,叶娇的眼睛就瞪大了。

    真好吃……

    祁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,缓缓道:“这是新下来的冬笋,切成片,加上蜂蜜烘烤而成,正是现在的时令菜,吃个新鲜,喜欢吗?。”

    叶娇连连点头,却说不出话,嘴巴吃得鼓鼓的,瞧上去像个小仓鼠。

    等把嘴里的东西咽了,叶娇由衷感慨:“相公你懂的真多。”

    祁昀淡淡一笑,他已经可以很从容地接受叶娇的赞美。

    又给她夹了一筷子,男人嘴里道:“外头天寒,铺子开张时我便不去了,不过那天热闹归热闹,人怕也是不少,董氏邀你正好让她和你同去逛逛,明儿个告诉娘一声便是。”

    叶娇其实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,去不去两可。

    可还没说话,又听祁昀道:“药铺我许久没去看过,你正好替我去转转。”

    药铺?

    是该去看看,这几天光听董氏说,叶娇还没见到真东西呢。

    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圈儿就咽了回去,叶娇欢欢喜喜的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今天这顿饭吃得好,晚上睡得也香甜,到了第二天,叶娇一大早就去了柳氏的院子。

    柳氏年纪渐大,夜里觉少,叶娇来的时候她已经诵了一遍经了。

    听了二儿媳妇的来意,柳氏点点头,温声道:“你自嫁来我家,除了回门的那次,还没见你怎么出过门。现在出去看看也是好的,董家女儿我也见过,是个爽利的,让她陪着你我也放心,出去的时候穿厚实些,我给你的那些胭脂口脂都用起来,打扮打扮,别太素着。”

    叶娇应了一声,又陪着柳氏说了些话,这才离开。

    可她没有立刻出门,而是回了院子,坐在铜镜前托着下巴开始思考,怎么才叫打扮?

    小人参当人也有个把月了,吃的喝的都没缺,她也能分清楚穿着的那些衣服什么时令该穿哪件,什么穿里面什么穿外面。

    可是她的脸从来都是不施粉黛,每日都是素面朝天的。

    她很会长,五官秀美,皮肤也是怎么晒都是白皙依旧,这算是天生的底子好,再加上小人参的身体好血气足,面白如雪唇若涂脂,就算是素着脸也是好看的。

    只是柳氏说让她打扮一下,却让叶娇犯了难。

    小人参盯着铜镜里有些模糊的人影看了半晌,开始伸手在妆台的抽屉里翻腾。

    因着她嫁来的时候,除了腕子上的金镯,其他的什么都没带上,这里的东西多是柳氏帮忙置办的,叶娇因着不常用便没细致看过。

    现在她把抽屉里的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,拿起其中一个青瓷的胭脂盒,打开来,还没瞧清楚里面是什么就先被熏得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好在小人参还记得打喷嚏之前先把盒子盖好撂下,这才没打撒了。

    揉了揉鼻尖,叶娇重新拿起了盒子瞧。

    里面的石榴红色的胭脂,带着很浓的花香,久了觉得还挺好闻的。

    叶娇并不知道怎么用,只是在脑袋里回忆着自己认识的几个人,柳氏,方氏,还有董氏,她们都会用一些粉黛胭脂,叶娇依着记忆,用手指沾了些,瞧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影眨了眨眼,便对着脸上抹去。

    铜镜里面的人影看得不甚清楚,只能有个大概笼廓,颜色也不够分明,小人参并不知道哪里轻了哪里淡了。

    到后面她似乎感觉出了些有趣,撂了这盒,又去拿了木椟装着的,感觉里面的颜色更艳丽一些,就用手指挑出来些许拍在脸上。

    等祁昀看完了这阵子的账本回屋时,一开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香气。

    并不是自家娇娘身上总是带着的香甜味道,也不是祁昀难免沾染上的草药味,而是相对浓烈的香气。